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捧汤逃命,蚍蜉馄饨 (第1/2页)
“早就同女施主讲说过,师兄这人从来是可怜呐。”收起折腾心思的童子单手摁住马儿,杂毛夯货也通人性,晓得眼前这远没马腿高的道童不好招惹,只撂下两声响鼻,甩动马尾找寻地方歇息,竟然当真心甘情愿吃瘪,于是童子就坐到云仲身旁,端起酒坛又倒了两口酒,使道袍袖口擦擦嘴。
南公山出了个云仲,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情理之中的是,与吴霜其余弟子一般无二,都将现如今世上愈发不值钱的所谓道义对错,凡是不问合不合适,但问应不应该,而情理之外的是,但凡是南公山弟子,大多皆能得潇洒自然,甚至纵意行为,无异于信马由缰,不论日后走到天下何处,皆可开枝散叶,或是得个清净自在,唯独云仲不行。
“认你是自己人,因此才能将这番话和盘托出,”李福顺历来是藏不住话的性情,何况身在飞来峰时,李抱鱼有意无意不曾传教什么养气功夫,不过还是出言敲打了敲打,“云师兄嘴里时常提起的自家师父,虽是时常抹黑两句,可如何说来,都是十年未有半点进境,一朝出手,就与五绝之中素来自称剑道魁元的剑王庙道人,打了个平分秋色,听说直到如今,尚有修行道中无数高手去往两人斗法地体悟剑意,常看常新,已隐隐有逼得剑王庙道人让贤,独占剑道第一的架势。”
李福顺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想当日五绝其中的两绝去往不求寺外时,韦尚挑南山这占据五绝中两个席位的修行道高手,便有过这么一场对谈,所言便是剑王山道人,与许久未在人间大张旗鼓出手的吴霜,单就剑道一途孰高孰低,到头来仍是由修为更高,而尤好与人切磋的挑南山断言,如只言境界扎实牢固,这场斗剑应当由剑王山道人胜出,即使是挨了吴霜舍弃五境道基化为的一剑,差点道心崩碎境界有损,依然根基胜过十年未有寸进的吴霜三分。
但这场斗剑,最后只落得个平手,原因相当分明,只论剑意剑气,吴霜反压剑王山道人三分。
而此战过后,不知是五绝之中的韦尚自行宣扬,还是有那等消息通天势力有意散播,将两位五绝所言传得沸沸扬扬,总归是修行一道上的说法,已是更倾于吴霜占去剑道魁首,而反驳声音愈发寥寥。
“前有师门那点称得上虚无缥缈的名头,需要他这个接过衣钵的亲传弟子撑着名头不堕,后头有五绝迟迟不肯饶过南公山这座逆势而为的山门,就算暂且不再找麻烦,日后同样要杀鸡儆猴,不论吴霜如何想,如何应对,以师兄脾气,大概也已然将此事算在自己肩头,重担又添上一分。”
李福顺痛快饮酒,嘴里絮絮叨叨,也没忘随意踢了踢云仲,后者哼哼两声翻了个身去继续安睡,道童便毫无道理地在神色中多添出一份无奈,“有些人见的事多了,愈发沉稳平和,因为晓得这人世间想要的是什么,安心去做就是,何况大约是年岁渐长,或奔波生意摆弄权势,要么便安安稳稳步步为营,不见得会瞎琢磨,可我这师兄却是不然,见得太多,想得太多,既有许多事已经琢磨明白,又有许多新事压得心思浮沉不停,只能折腾自己。”
“纵然一身不低的剑道修为能怎样,天下事人间不平,大势洪流,修行门道里的弯弯绕绕,本心与做事的技法,甚至在意的姑娘如何护着,如何表露心思,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是非曲直对错章法,别说是压到他身上,哪怕是一股脑压到人间顶精明的脑壳里,也难免手足无措。”
言语至此,满脸通红近似酩酊大醉的李福顺都是叹息摇头,可脚下还是不留情,又踹了云仲一脚,“可一个二三境的剑客,能干什么呢?外出一趟贫道算是瞧得明白了许多,他琢磨的许多事,连我师父他师父,再加上五绝和天底下所有没露面的修行道老怪物,都未必能琢磨明白,哪怕琢磨明白了,同样是蚍蜉撼树。”
“他这种人,真他娘的可怜。”
步映清目光低垂下去,虽早知一二,可依然从道童这番话里,听出一阵浩大而不知归处的伤怀悲悯来,好像有那么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意味,又像是从古至今未能解去的大烦忧,随风声雪落,一并覆压而来。
一路上云仲不论是受何等创伤,困于何事,皆不曾忘却修行练剑,近乎执拗偏激,横是恨不得将整个人锻打成一柄快剑,竭尽所能劈开眼前重重阻拦。步映清从来不曾见过有人修行如此急迫,又不得不为修行练剑心境平稳,而强行压下心头急切,一丝不苟练剑行气,像是个捧着金汤玉液,身后有虎狼追逐的逃命人,既要手中杯盏不曾洒落,又恐身后虎豹奋力追逐,遭咬断了喉咙,脚踩滚烫炭火,而又不解这逃命者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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