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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打探

14.打探 (第2/2页)

晏可际正欲与郑由义出去时,杜卉他们却已经将饭食做好了。不过是米饭,一只熟鸡,一盆菜蔬而已。用过饭食,那行商汉子便千恩万谢,想要回家去,晏可际一行也没法留他,遂把金子给他,放他去了。
  
  既送他出去,晏可际便与郑由义奔到山坡林间,晏可际心有疑惑,便问道:“郑兄弟也会巡星九步吗?”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门流行于璐方的轻功吗?当然也不要轻视。潞方游侠固然人人都会一点巡星九步。但像融雪剑纪公这样直接把九步收集完整,并加以删改增补的应该是唯一。我记得阳辅星步只有存元宫知道,不知他是哪里寻得的。”
  
  晏可际笑了笑,道:“那便好,我先试试,你再看看哪里不对。”
  
  晏可际刚刚记熟了纪嗣音所写的玄熠步口诀,巡星九步中阳辅步重方寸间的闪转腾挪,阴辅步重万里路的驰骋奔袭。而玄熠步则主要立于阳辅步之上,晏可际当下只会首白步,所以用按玄熠步之法运用首白步。但他感觉十分奇怪,玄熠步的确需要凝练大量御风真气,所以用它练习黄琮法倒是合适,但是凝练大量真气之后,步伐十分滞重,反倒不像门轻功。
  
  看了一会后,郑由义说道:“玄熠星闪亮于一年之末,为血色,古人认为不详。现在则被视为武人之星,主战争杀伐。所以玄熠步也类似,它的路数是在进步中扰乱别人的轻功,以我步讨伐他人,你步伐周边的御风真气倒确实像玄熠步,但你的行进又像旁的轻功,太内敛了。”
  
  郑由义说完后走到晏可际面前,道:“我用清仪派轻功,你来试试扰乱我的步伐。”
  
  晏可际点点头,用黄琮法凝出御风真气。以首白步配以玄熠步运之,往前攻去,两人只以步伐相接,但郑由义的步伐颇为轻巧灵动,晏可际只能勉强接上,按照郑由义所说的,努力以步伐扰乱步伐,以御风真气扰乱御风真气。
  
  但好在郑由义有意引导,晏可际天资也不低。演练了近半个时辰,晏可际便感到自己已有些心得,但身体也已疲惫不堪,玄璜真气都难以凝出。郑由义遂让他到一边休息,自己则仔细观察着两人演练过程中留在土地上的形迹。
  
  “霸道是有一些,但又不是十成十,与我所知的玄熠步相比,倒是奇怪。”郑由义一边看一边说道。
  
  晏可际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纪纯公的巡星九步,玄熠步是嫁接于阳辅步之上的。”
  
  “是吗?我倒看过存元宫弟子使用阳辅步,那是用于闪转腾挪的步伐,倒也不是不行,或许是你黄琮真气还没练到家的缘故?”
  
  晏可际现在愈发觉得自己静宸季在云亭门的时候,应当好好练功,但现在这样谈下去,未免更让人难过。于是他决定转换这个话题:“你为什么到了杜姑娘面前便不愿谈南然之事了,因为你们领头的人是杜氏子弟吗?”
  
  他始终觉得这一关节颇为可疑,他想了想郑由义的话,觉得那位郑由义护送的四姓子弟多半是原因。
  
  郑由义则回道:“你问这个啊?我们午时是说到我在南然最欢乐的时日是吧?结交雄豪,长歌竞夜。但这时日总有尽头,到了那年八月,匡自明的棺椁便回到了百会。南然清仪派的全部弟子都要去送葬,我对匡自明无甚好恶,但为了看热闹,便也随着去了。”
  
  “你不会在葬礼上生出什么事端了吧?”晏可际这些日子与郑由义同行,觉得他与《游侠行状录》所写的那些齐季游侠颇为接近,那些人则总是散漫无节。
  
  “我只是闲散游侠,又不是不知轻重。只是在葬礼上,碰见了鸦青门。这事其实颇为令人震惊,鸦青门虽说为朝廷剿灭,投靠朝廷对头也算顺理成章。只是鸦青门毕竟是一道盟的一员,而南然素来与一道盟为敌,我少时在清仪派,听前辈们说起南下寻求清仪派庇佑的鸦青门弟子,他们也是坚决不与南然朝廷为伍,不接受南然征召。所以突然看见他们为匡自明这位南然宰相哭丧,也是稀奇。”
  
  “我想那些也不过是鸦青门前辈师父的执念罢了,他们的弟子既然困于师门之仇,投靠南然也是常事。”
  
  郑由义显然也不觉得这事真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便道:“这也对,这些鸦青门弟子中有些我现在觉得应该就是墨鸟门人,有些则肯定不是,武功气度都不像。那时你六师兄和安左路使命又变了,从查探匡自忠是否死掉,改为刺探南然的鸦青门,他对此事颇为上心,比对确认匡自明是否死掉了可上心多了。我怀疑这是因为在百会的鸦青门中,有人有元北口音。”
  
  “那不正是墨鸟门吗?”
  
  “不对?他就是绝不是墨鸟门那一类的,他的口音不是这种玉台山的口音,而与你的口音更为接近,说是你的口音,其实也不对,又有些北方腔调,像是璐方一带。”
  
  鸦青门在被剿灭前,本就据于潞方,有个鸦青门人有潞方腔调,倒也不奇怪,只是又有元北口音,则确实可能令久在元北的六师兄生疑。可这般说来,那是墨鸟门人的可能不是很大吗?
  
  晏可际不打算在此过于纠结:“那这跟你的欢快日子有何关系?就算帝王驾崩,至多也不过禁绝酒乐饮食二十七日,更何况一个大冢宰。查探鸦青门,也不是你的使命。”
  
  “欢快又不在乎酒肉,而在乎有相知之人。”话说到此,郑由义倒颇有戚容:“匡自明葬礼一过,愿与我日夜欢饮之人就全都被俗务缠身了。先不说你六师兄,说其他人吧。首先是敏行师兄,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自匡自明死后,南然朝堂诸位公卿争权夺利,因为一些事情,南然清仪派当时处境并不好,敏行师兄不得不四处奔波,以求门派莫要生出事情。但终究一无所成,匡自明八月中下葬,九月初便有五位清仪弟子被斩首。而我护卫的那位四姓子弟却觉得这是个让南然清仪派交出《三功相生论》的大好时机,便参与此案中,促成这五人之死,又唆使二十余位南然清仪弟子在之后叛逃出海。我总觉得这些不是朋友所应为,但我毕竟是七岛弟子,也不好干些什么,只得自己独自郁闷。”
  
  他说到这,便不说了,晏可际回头望去,发现傅思晴在杉树后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本来以为你们是上来练功的,结果却在这不务正业,不过郑师兄可以继续讲南然之事啊,我不会给杜师姐说的。”
  
  郑由义笑着道:“凭你和杜师姐的关系,我可不敢赌,你上来只是为了看我们练功吗?”
  
  “杜师姐唤你们下去,纪姑娘要审一审那位俘虏。”
  
  两人听完这话,当即起身,走下山去。当三人走回院内时,那鸦青门弟子已经被解去束缚,正在狼吞虎咽,把半只鸡吃得快只剩骨架。纪嗣音和杜卉在门前冷冷地注视着他。
  
  晏可际说道:“好了,我们到了,可以问这位清仪派弟子话了。”
  
  “我便说了,我是墨鸟门弟子。”那人立刻反驳道。
  
  “你是哪儿人?姓什么?名什么?”纪嗣音回道。
  
  “赵家村人氏,自然姓赵,名坦。”那人回道
  
  “倒是痛快。”郑由义笑道。那人现在才看清楚他刚刚驳斥的是谁,脸上不由地露出畏惧的神色。
  
  晏可际自然没空管此人心中怎么想,他只是突然连起了一些东西:“赵家村?哪儿离金官镇远吗?”
  
  “约莫是二十里地吧。”他话开始说得吞吞吐吐,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郑由义那看。但郑由义只是倚在墙上,眼神似乎在望向杜卉。
  
  晏可际把眼睛转回来,这时傅思晴已经替晏可际问出了他想问的:“你为什么会被墨鸟门招为弟子?”
  
  “十又十一年,有位巫师来村中为村子祈福,驱灾,他的仆人说我有天分,可以来玉台山中侍奉鸦婆神,我是家中第七子,本来便养不活,为什么不来呢?”
  
  师父虽然禁绝了元地这些大庙,但对于乡野之间的这类迷信,其实基本不管。但一个被剿灭的江湖门派,借由这些巫师,扩展到如此地步,还是让晏可际心惊,他想到了卢见给的名单,便继续问道:“你们村中为什么会请巫师来祈福?谁替你们请的?”
  
  “请巫师祈福有什么缘由?除了朱雀三年,也就是十又十二年外,都会请的。那师父离村子也不过一座山,上去便是。后来便是会安元年,我被收为弟子,我被墨鸟门收来侍奉鸦婆神时,墨鸟门弟子还不过十来位哩。”这汉子说年份时,运星历和景然两国年号交替使用,居然也不觉奇怪。
  
  这也不对。晏可际继续问道:“那不过是位乡间巫师,恐怕不会武功,收你作徒弟的恐怕不是他吧。”
  
  “自然是那人的师父,不过他不教我,都是鸦飞山诸位师父教我。我现在若是返先,便也是个体面人哩。”
  
  “他住在玉台山里?”
  
  “那位师父在山下大城里住。”
  
  山下住?那便是漆州境内了。
  
  “你在那见过那位师父?在山中可还曾见过?”
  
  “大城里见过一次。然后便是会安元年,四年,都曾在玉中见过。”
  
  玉中?去的次数未免太少,不像是商人,难道是南军府的那位奸细?
  
  当是如此,应对元南总领军府在会安元年,四年冬季进行过大阅,并遣使命令玉台三镇派人参加,那时曾遣使来过玉台山。
  
  而无论如何,高锡反正被排除了,他从未料理过玉台山之事,也没来过玉中城。南军有细作虽然可恶,却不可怕。
  
  但要是南军武毅营都指挥都是细作,那简直是天塌了。至于具体是谁,只要带着这人回漆州,内部奸细是何人,自可水落石出。
  
  正当晏可际沉思之时,郑由义问道:“鸦飞山之会,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这人有些吞吞吐吐:“不过我们要切断伍家外通之道,不会参加,所以也知道不多。”
  
  “有什么说什么。”
  
  “只知道是本门从前的一些师叔似乎要重回本门,所以有此聚会。”
  
  纪嗣音轻笑道:“朱显那副谄媚样子居然好意思如此欺瞒弟子。”
  
  赵坦听完这话当即怒道:“朱师父的名讳是你这个小女娃能称的吗!”
  
  纪嗣音倒并不生气:“倒还算有点义气,你们墨鸟门领头的人是张永言还是张采?”
  
  张永言,晏可际对这名字已经有些模糊了,是那个宴席上的白发老头?纪姐姐问什么要这么问?
  
  这人本不打算回答这番话,但这时郑由义的手已经搭在了他肩上,那人立刻回道:“那位年亲些的便是战山长哩。”
  
  自然便是张采,晏可际想了想张采在玉中的样子,觉得此人处事似乎比其他墨鸟门人温和些。
  
  “这样啊,那烦你给张山长带封信吧。”纪嗣音这时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她并未直接把信给那赵坦,而是把信传给四人审阅。
  
  晏可际犹豫一二,还是对纪嗣音道:“这人对南军还有些用处,此时放了他,未免不智。”
  
  纪嗣音笑着回道:“不必忧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更何况我想南军要的是这墨鸟门内的人物,放了这小卒子,抓个山长,岂不更合适?”
  
  晏可际也觉得有些道理,这时郑由义与杜卉也看完了信,将它递给了晏可际。信的内容倒无甚特别之处,只是建议墨鸟门不要再为难伍家,归顺朝廷云云,没甚特别之处,但这封信真能让张采有何反应吗?信的材质倒是很好,甚至有股奇异的香气。信的底部落着印章,却是虞篆,晏可际只认得一个“白”字。
  
  信被递到了傅思晴那,晏可际指出印章。
  
  傅思晴看了看,读道:“白屋之印。”
  
  晏可际曾去过纪家在义州的院子,白屋应该是纪桢的书房,但纪桢用那书房的时候不多,那间屋子更多数时候被锁着,冷冷清清的。
  
  “七郎好奇这个印吗?”纪嗣音说道:“那是父亲惯用的印章,我用给他们,让他们知道轻重。”
  
  “纯公不是还挺喜欢热闹吗?那白屋未免太苦了?”
  
  “七郎果然好眼力,未来当做将军。不过父亲晚年,自以为一事无成,热闹也不过排解罢了。”
  
  晏可际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不过纪桢如此,那自己晚年又会如何呢?晏可际脑中诡异地泛起这般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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