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张鸣珂荐贤决疑狱 第毕应元用计诱群奸 (第1/2页)
话说盖天锡闻得张鸣珂说有智谋之士，急忙问是何人。鸣珂道："便是本府押狱司狱官毕应元此人足智多谋，也省得武艺不在我二人之下，何不请他来商议？"天锡愕然道："我竟不知，怪道常见此人一貌堂堂，仪表非俗，我已有五七分敬他，原来果是个豪杰。"忙唤左右："快取我名帖个请押狱毕老爷来。"须臾儿毕应元到来，当阶声喏施礼几天锡忙答礼，请上堂来看坐儿应元道："恩相在上，小吏怎敢坐"天锡道："正有事请教，岂可立谈。"再三相让个应元只得谢了，在侧首斜着身子坐下上天锡将前情说了一遍。应元道："详报都省的文书去否？"天锡道："天使遇害的初报文书早已发了，捉到吕方一干人的文书还未去，"应元道："如此却好，这件不难：那吕方，梁山上失了他无所损下我等捉了他却有害，小吏愚见了放了他去。"天锡、鸣珂都道："是何言也！这厮是有名剧贼，此案的要紧把鼻，如何放得？"毕应元道："相公容禀：放了无害，只是有个放法。昨日见那吕方伴当内为首的名唤钱吉个是个喽啰头儿。小吏见那人色厉胆薄几其余三十五人更是无用之物二相公若依小吏时，但用一番犬伏窝之计：待小吏先去私和那厮们打成一路，与他一同私逃，却在东门外埋伏人马，连小吏一齐捉下，却不要去捉吕方，却将小吏同那厮们一处监下，小吏自有方法去漏他的真情实话来，那时相公再提出来审问一小吏便是老大一个把鼻，那厮们赖到那里去！解上都省儿只说就捉得这干人，不必说到吕方，也见得相公能办事。那边宋江得了吕方口必不加兵于此地。岂不两全其美？"天锡、鸣珂都喝采道："此计大妙，"毕应元道："还有一件事禀知相公：那武妓也有些下落了儿那厮实是梁山上贼徒男扮女装，"天锡惊问道："足下何处采访得？"应元道："有一云阳驿掌内号的驿使在此，此人复姓钟离，双名复环本是独龙冈祝家庄人氏，也曾在小吏家做过几年庄客口夜来是他来报，说道认识来接天使的吕方，是宋江身边之人，还有同是一般的一个人姓郭只却不见同来。此后看见那武妓，确是那姓郭的嘴脸，那声音举动毫忽无二，"鸣珂道："他却从那里认识？"应元道："我也这般问他，他说当年梁山灭了祝家庄，曾教他父亲俵散粮米，他也在内相帮，厮伴了五七日。只这二人在宋江身边寸步不离，所以认得厮熟。又说彼时，只见众人都叫他郭将军，却不知他是何名字，不在怎的反是他害了天使，小吏见他如此说，已留下他在外面伺候几相公可唤他来细问。"天锡听罢，对鸣珂叹道："仁兄真料事如神也，"又对应元道："足下之计甚妙，明日我便当厅签发将这干人与你管押了几便好就中行事。城中引兵埋伏就请都监梁横去，"只见鸣珂起身道："何必去请梁横上多的惊人动马。卑职不才，愿去干这勾当。东里司数百名弓兵都是卑职心腹，不致走漏消息。"天锡道："仁兄去更好，如要体己公人，我这里尽有了不必东里司去调。毕押狱之言上我已尽悉，不必再唤钟离复环进来了事成之后，多赏他些金帛便了，"当时商议定了，已是下午时分，张鸣珂、毕应元都辞了出去几天锡升厅，教把梁山递呈人带来口那戴宗怀着鬼胎上厅来下面跪了。天锡吩咐道："你梁山要释放吕方回去，此事我专不得主，日后都省问本府要起人来上教本府如何回报。"便将宋江呈尾批判道：尔梁山已知招安，只合在山寨恭候纶音，无端遣人迎接，殊属多事。今天使遇害，凶人未获，尔所遣之人在场，合与应讯人等同赴都省，候朝廷明降，不得擅请释放，原呈掷还。
又教取十两银子了赏与戴宗。道："我也久慕宋公明是好男子，待他受了招安，再与他相见，你可速去。"戴宗见知府不肯放还吕方个却又如此和颜悦色，明知求也无益，只得领了回批、银子，谢了知府去了，天锡又教传吕方上来，吩咐道："宋江来求释放你，非我不容情，因你是此案要证，不争放了你，教本府如何回话，我想你等众好汉，虽未接到恩诏，朝廷已降恩光，你到了都省个不到得治你叛逆之罪只要辩得明白，洗脱了身那时或放你回去，或先留你在省，我你都没干系。"便唤押狱毕应元吩咐道："吕方这干人在班馆内狭窄上你领去管了，须要小心，我也素爱他们梁山上的好汉义气，你休得苛虐他们。"毕应元领诺一当厅将吕方一干人并监册簿子领了下去。天锡见他们都下去了，暗笑道："此计虽瞒不得吴用，若弄这班男女，却值什么！"遂退了堂下却说毕应元将吕方一干人带回司狱衙署，点过了名，监在一处。公人领吕方到那一个所在，吕方看时，虽是几间小屋，却也干干净净，比府衙里班馆强多二当时众人安放铺盖，正端整时上只见一个节级走来，说："老爷吩咐，请那位吕头领上去说话，"吕方吃惊，只得随了那节级直到上房向毕应元早已降阶迎接，堂上酒筵已是摆好，应元请吕方上堂饮酒，吕方惊道："小人是阶下囚犯，怎当恩相如此？"应元道："头领休要过谦，只我小可虽是风尘俗吏生平却最爱结交江湖上好汉个况头领是忠义堂上来的，正有肺腑之谈奉告，怎敢不敬，"便唤左右："取酒来！先立敬头领三大劝杯，然后入席。"吕方只得谢了，饮尽，告罪入席坐下。
吕方心下狐疑几暗忖道："他这些光景儿莫非是知府教他来探我什么口风？须留心应对他，"只见毕应元殷勤相劝人吕方恐酒后失言，只推量窄个不肯多饮。应元回顾那亲随道："吕头领的伴当们，款待酒食，你去照看，休教府衙里人晓得，"亲随应了出去。吕方又起身谢了，应元议论些江湖上许多勾当，比较些枪棒法门，吕方随口应对，却处处留心听着。应元又问："宋公明究竟怎样忠义？久慕他是奢遮好男子下只是不能得见。"吕方遂将宋江如何尊贤重士，如何仗义疏财，济困扶危，如今只是替天行道，只等受了招安上报效朝廷，众弟兄如何英雄了得，上下一心，同患同难，说了许多好处了应元听一句点头一句儿听罢，只是垂头叹气。吕方道："相公何故感叹？"应元道："我叹我没缘法了不能到他那里。如能到得，便死也甘心。"吕方道："相公差矣二小人等是出于无奈，相公是朝廷命官，又遇这等好上司，何犯着学我们！"应元道："头领还道盖知府是个好人哩！"吕方道："盖知府这般仁厚，怎么不好？小人被捉时儿只道不知怎样动刑，那望到如此恩待口他捉住我们，也是有司责任不得不然，也难怪他。"应元看看左右叫都回避了，便走近吕方，耳边低声道："你死在眼前了，为何还不省悟？"吕方顶门上浇了一杓冷水下忙立起身问道："此话怎说？"应元道："你不要着慌，我细告诉你：盖天锡那厮，他待你如此，不是好意人他与陈希真最好，闻知陈丽卿刺杀天使儿他却都要推在你们身上几捉到头领时，便要严刑拷逼，反要在宋公明这边追武妓的下落，是小可恐头领受屈，使个见识，禀道：'这些贼骨头，抵死不认下拷杀也是无益。不如不去审他，只把口供文书做死了，一齐报解都省，刘彬、贺太平那里拚用些钱，只照初供办理，显得太守能办事，吕方这些人且用好饮食调养他几不要饿得难看。'盖天锡都依了我，头领，小可这计，为要救你一时之急，希图稍缓几日，再设法救你，不想又是那一个短命鬼在知府前献勤，他说既是口供都做死了人就将吕方一干人本地先处了斩，又恐上司批驳，叫我假和你通同人漏你们些机密事来做把鼻，只待我去报了，不过明后日只就要将头领主仆下手，都省上已差人去弥缝了那厮只顾自己没干系，又要回护陈希真个行这没天理的事。却不知小可倒真心要投大寨，奇逢偶凑，特将真情说与你口"吕方听罢，急得手足无措，见毕应元这般说，再不料是假，便双膝跪下道："救小人一命则个！公明哥哥遣小人来迎天使，实无他意，不料遭此奇祸，只求相公救命。"应元道："我也无法，除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二我设法放你走了。只是怎生走得？"正商议间，只见亲随报道："有一位官人来拜见老爷二他不肯说姓名，说老爷一见自认得，"应元道："既如此，请客厅上坐，我便来也。"应元便换了衣服到客厅上来人见了那人，心中早已明白那人看着应元便拜，应元答礼道："有何见教？"那人道："可借里面说话向"应元道："有话此处说不妨口"遂分宾主坐下。那人道："押狱休要吃惊，在下便是梁山上天速星神行太保戴宗的便是，今奉宋公明哥哥将令，差遣前来打听吕方的消息，谁知知府不明，反将他拿下，监在押狱这里，一命悬丝尽在足下之手一在下不避生死，特来告知：若蒙救得吕方性命，不忘大德；倘有山高水低，兵临城下，将至濠边，打破城池，不问贤愚，一概难活。久闻押狱是仗义好汉无物相送，三百两黄金在此，倘若要捉戴宗，就此便请绳索好汉做事，休要踌躇，便请一决，"应元听罢，鼓掌哈哈大笑，道："我道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只不过要放吕方，算什么大事。你且把三百两金子交与我，我便还你活活的一个吕方回梁山去一"戴宗听了，甚是疑惑，应元携着戴宗的手道："院长且请里面说话，"一面口里念诵着道："江湖上都称赞忠义宋三郎，果然名不虚传。"戴宗随到里面与吕方相见了，说起知府不准呈状之事上吕方道："院长不知，此刻知府尚要如此如此，害我等的性命。幸亏毕恩公相告，方才得知。"戴宗大惊道："似此怎好？"应元道："事不宜迟了如今戴院长到此，正是天凑其便，方才吕头领既说院长神行法神妙二又能带了人同走，你们二人何不先走了？"吕方、戴宗同说道："好是好下只是害累了恩公。"应元道："不妨事，我也久要投托公明哥哥，只恐贵寨不容。"戴、吕二人齐道："仁兄说那里话，公明哥哥爱贤重士，求贤若渴上巴不得英雄垂盼。现在招贤堂上又聚了多少位好汉，只恐仁兄不去。只是仁兄如何脱身？"应元道："我有脱身之计，便弃了这官。二位哥哥先请我的一切细软都弃掉不要了向我有知府捕盗火签在此，二位将了去，改作节级打扮，路上有人盘问，只说奉知府火签缉盗上我这衙门后土墙外面是一条短巷，出巷便是东门大街，二位快走，只在一二里程外等我。我还要设法救出这一干孩儿们一发来二"戴宗道："你怎生救他们？"应元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二人大喜道："真是妙计一"正说间，只见一个来禀道："知府相公差人来问老爷话，"应元大惊，忙将吕方、戴宗藏在侧首套间内个那人已进来了，应元出去见他向吕方、戴宗隔板壁听那人和应元好似分宾主坐下，从人递茶上去，只听那人问道："吕方那干人监在何处？"应元道："都在外面一处监着"那人道："知府相公吩咐之事，专等你回话。今教我来催你上休要怠慢。"应元答道："方才也盘问了一回，漏不出甚么来。我想晚间把来灌醉了下只要将他山泊中的女将盘问一个真名姓来，便好做了。"又听那人道："我也见那口供单上填的是什么一丈青只只不知一丈青的真名姓上"应元道："既如此，我便盘他一丈青的姓名年貌便了口"又听得那人道："押狱何故神色改变口声音都发颤，敢是有甚不自在？"应元道："便是我一则为此事委决不下，恐怕误了本府限期；二则实是身上有些贱恙了"那人道："既如此，押狱从容办理几我去回知府话也。"便起身去了下应元送出去。
戴宗、吕方在房里听得，都面面相觑，吐吐舌头，应元转身进来，吕、戴二人问："此人是谁？"应元道："是盖天锡的心腹人向休去睬他娘，我们走我们的，"便将钱吉一干人都叫进来人说明了此计。众人只是磕头，应元便叫吕方、戴宗扮了节级，戴宗把那三百金子都付与应元道："哥哥将了下我二人轻身好走。"应元收了只便领吕、戴二人到后园土墙边掇张梯子儿爬上去看时，惭愧墙外苦不甚高，吕、戴二人张见巷内却好无人，先后跳下去。包裹、腰刀应元已隔墙掷出去二吕、戴二人拾来，背跨好了几出了巷，头也不回，得命的一口气奔出东门，到了一个凉亭子上坐下，已是申牌时分。二人一面缚了甲马，一面说道："真难得这个毕押狱如此仗义，山寨中又得一个好弟兄，我们在前面等他。他脱得身，我们才放心同回。"二人缚好甲马，戴宗作起神行法来，腾云驾雾也似的去了儿却说应元放了吕、戴二人暗地里差人去报知盖知府，便到前面去对钱吉等多人说道："戴、吕二位头领已得命去了，此刻时候不早，我们也就动身个我这里有知府的信牌，将你五十余人姓名开上只说奉知府钧谕，解你们到城外良安营管押，我扮做押解官，你们都上了刑具一待骗了出城，我已有心腹人在城外雇下五七十头口，骑了便飞奔梁山去，"众人都大喜。应元将他们都上了锁铐，自己全身披挂，提了兵器，备了干粮盘费，点起三五十做公的个只见几个亲随在那里交头接耳价议论，应元问何事。亲随禀道："方才在府前，听说知府相公捉着了那个武妓上原来是个男子假扮，都说那人姓郭二是梁山上的贼。"应元偷眼看钱吉等人，俱各失色。应元道："此刻可审讯否？"亲随道："今晚都监相公请本府赴席，想是明日早堂审哩。"应元道："如此还好只若今日要审，来提吕方岂不坏了？我等快走罢！"当时出衙门上马个押解钱吉等一干人到城门边只城上军官来查问道："毕押狱解这干人那里去？"应元道："奉知府相公钧旨，解去良安营收管，明日起五更解去都省，有信牌在此。"那军官索取信牌看了，便放应元等出城。那时已是黄昏，城门的攒点，将要关城，应元带了这干人出得城来，对钱吉道："惭愧，却逃出虎穴狼窝也！待过了前面凉亭上人烟稀少，与众位松了刑具，骑了头口好走。"众人都似出了鬼门关，谁不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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